讲真话有多难？

2009/7/28 08:37 作者:丫头点击:2658 评论：11 条【大中小】

季羡林先生去世后，“讲真话”这个话题又引起人们的兴趣，两本季羡林先生的语录体汇编本开始走俏，一本叫《真话能够走多远》，另一本索性就叫《讲真话》。很多年前，巴金老人的《随想录》出版的时候，“讲真话”这个话题就成为广泛关注的热点。巴金老人辞世的时候，“讲真话”也热闹过一阵。彷佛到了某一个知识分子盖棺定论的时候，“讲真话”都会成为一个话题。既是对离去之人的结论，也是对在世之人的提醒。讲真话真的很难吗？讲真话究竟有多难？
讲真话第一难是面临外部的强大压力。例如，如果讲真话，可能会失去生命、失去自由。这常常是讲真话之难首先被人意识到的。在这种情况下，讲真话确实需要勇气。这种勇气与战争时期面对敌人的拷打、死亡威胁而不说真话的勇气和毅力是一样的。强大的外部压力，使得讲真话者很可能成为你死我活的敌人。很多因“讲真话”而成为英雄、榜样一般的人物，都与这种状况有关。但这并不是“讲真话难”的全部。
讲真话的另一种难，是共守的纪律和秘密，即便不是敌我对立的状态下，共同的利益把“讲真话者”视为破坏捣乱者，这种情况在欧洲一神教中长期存在。为了教会的利益，不得不撒谎，而且是来自权威的规定。这种现象到现在依然如此。美国曾发生过很多教职人员鸡奸或猥亵儿童的事件，受害者忍无可忍，告上法庭。但是，在法庭上陈述的教会人士，都严格遵守纪律，不说真话。让人怀疑上帝的权力和法律的威严到底谁更大。这种状况可以类推。任何一种带有信仰崇拜色彩的氛围，都可能导致不讲真话，或者对真话充耳不闻。其信仰崇拜的对象，可以是一种理论、一个国家、或者一个明星偶像。
在没有外部强大压力的情况下，讲真话依然会遭遇困难，它往往来自人的内心。比方说怕麻烦、胆小怕事，明哲保身。这种情势与第一种状况有点类似。但它的压力并非来自外部权力的威严，而是来自对社会舆论、人际关系的害怕。虽然这种讲真话并不见得会让自己受什么损害，然而，社会责任感的缺乏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世哲学，也会让真话遁形。
上述情况之外，现代社会还有一种状况，使得“讲真话”变得很难，这就是与利益集团的挂钩。比方说，一个学者在很多大公司任董事，或者与金融机构勾勾搭搭，或者与房地产商偷情狂欢，或者与娱乐公司打情骂俏，写文章、发表意见都收了钱，都成为商业行为。在这种状况下，能否讲真话，只有他自己知道。这种“讲真话”阻力并非来自外部的威严，而是内心的利益盘算。如果第一种“讲真话难”面对的是外部“魔鬼”，那么，这种最流行的“讲真话难”，就来自于心魔。很多人有抗拒外魔的勇气，未必有抗拒心魔的毅力。如果第一种抗拒外魔的讲真话，还有可能成为英雄而获得回报，那么，抗拒心魔的讲真话很可能让你失去很多，而没有什么回报。
人们说知识分子是社会的良心，一个最重要的前提是，知识分子应该与利益集团保持必要的距离，从而保证自己能从相对客观的立场的发表见解和议论，这在中国古代被称为“清议”。如果知识分子不能与利益集团脱钩，其议论也就不容易“清”。到处都是一片浑浊的汪洋，这几乎已成为今天的常态。不能否认今天依然有很多知识分子仍然特立独行地存在，但是，他们中的很多人，对于当下的事物，大多只保持沉默。从这个意义上说，如果讲真话难以做到，那也应该退一步，先做到不讲假话。我曾经遇到一些在大学教书的知识分子，他们在讲台上说的话，与在讲台下说的，完全两样，实在让人看不起。在外部压力下讲真话不容易，在利益诱惑面前不讲假话，同样不容易，甚至可能更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