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迅朋友怎么越来越少

2009/8/10 09:15 作者:米老鼠点击:1328 评论：3 条【大中小】

读鲁迅全集，越读内心的黑暗越浓重。那么多可资利用、援引、攀结的朋友，到最后一个个分道扬镳甚至形同陌路，有的还反目成仇。
譬如钱玄同，这个和鲁迅进行“黑屋子”世纪对话的五四文学革命的急先锋之一，其对鲁迅开始小说写作的激励、督促作用可以说是居功至伟。但时间仅过去11年，鲁迅于1929年回北京时碰巧遇见钱玄同，感叹其“胖滑有加，唠叨如故”，终于“默不与谈”。
即便是鲁迅自称“我佩服陈胡，但却亲近半农”的刘半农，到后来也是猜疑颇多，往来甚少。
但鲁迅到底还是毁在了朋友的手上。他晚年的一些文字火气过旺，战斗的盲目性显而易见，更多还是拜朋友所赐。譬如冯雪峰就代他起草了答徐懋庸的信等，以及一些宣言之类，导致鲁迅在自由主义作家的立场上大踏步后退，并受制于他所厌恶至极的周扬之辈（鲁迅斥其为“奴隶总管”）。
朋友越来越少的鲁迅，其实不是薄情寡义，而是性情志趣使然。考察他所引为知己的瞿秋白、许寿裳、范爱农等人，都是心底坦然、书呆子气十足的人。除瞿秋白阴差阳错做过短命的总书记之外，其余基本都是底层人物，而鲁迅无论在何时何处，无不将他们视为手足，殷殷关切之情，既发乎内心，也溢于言表。
朋友少的人其实不是不重感情，而是太重感情。"正人君子"做派的人鲁迅先天就不感冒，徐志摩式的才子型、胡适式的绅士型也注定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，顾劼刚式的虚伪更是让他鄙视，黄坚式的学院官僚让他如吃苍蝇。尤其是读他在厦门大学的通信，我可以深切理解他的痛苦与绝望，因为这样的感受对一个有尊严的大学中人来说，实在再熟悉不过。我总疑心鲁迅描绘的那个厦门大学中的情景，其实也是我周围的某些人与事。
正所谓“君子可欺以其方”，鲁迅刻意避免的虚伪之人，吃透了先生的脾性，于是以底层利益的代表者自居，终于“欺”定了先生。虽然鲁迅能够察觉到某些痕迹，但他终于像自己所说的那样，甘心以老牛之躯供人招摇之用。
在今天这样的社会，悠游于各种关系之中的人越来越多，“朋友”的意义也被无限地泛化。有好心人曾经建议我少写“骂人”的杂文，“多捧人少骂人”。我听着时点头称是，退而思之，却又犯起了糊涂。难道人活着就是为了迎合他人，以期获取某种现实的和潜在的好处？或者至少避免害处？
愚拙如我，其实是很难做到为交朋友而交朋友的。朋友这事，最好不预设前提，兴趣相投，走近了是朋友就是朋友，感觉不对劲，曾经的朋友也不要因为利益的原因而勉强维系。草木尚遵从自己的本性，况活生生一个人！
如果朋友越来越少，那也是一种性格与宿命，其实不必惋惜的。
前提是，绝不损害和轻慢那些善意的人们。
但是，也绝不要让自己的交友的热情无原则地泛滥。某些时候，我也想自作多情地拿别人当朋友，可是我心底很快清醒过来：那些轻慢你的感情的人，其实是不值得你去认真对待的，哪怕他在某个时刻也可能对你笑成一朵花。
蔑视一些人，其实就是为了让自己更懂得珍惜另一些人。